之前，我们讲过古代中国人以起单字名为荣，以起双字名为耻，这与现代起名理念完全不符。这一理念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？
答案就是东晋南北朝时期，当时的世家大族开始大量使用两字名。我们比较熟悉的就有：王羲之、王献之、祖冲之、陈庆之、顾恺之、裴松之、刘牢之、司马休之等。其中王羲之家族更是这种起名方式的忠实拥趸，他给七个儿子依次取名：玄之、凝之、涣之、肃之、徽之、操之、献之，两个孙子的名字是桢之、静之，两个曾孙的名字是翼之、悦之。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孤例，而是时代潮流。以记录南朝刘宋历史的《宋史》为例，单独立传的200多个人物中，名字带有“之”字的就有40多人，占比超过20%。
至于为什么会这样？在我看来，至少有两方面的原因：
一是因为经过多年发展，单字名逐渐开始不够用了。中国古代有避讳的传统，子女起名不能用与祖先相同的字。东晋世家大族面临的情况是，经过多年传承，家族人口越来越多，这对起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为了起到好名字，客观上有突破单字名限制的需求。
二是五斗米教的影响。众所周知，晋朝得国不正，司马家谋朝篡位毫无合理性可言。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，靠的就是世家大族的支持，因此对世家大族特别优待。相应的，世家大族付出的是对儒法理念的背叛，由此形成了巨大的精神空洞。在此情况下，由天师道发展而来的五斗米教迅速崛起。世家大族对此尤为追捧，终于可以放弃为国为民的政治理念，开始追求长生不老、飞升成仙。而“之”字就是五斗米教的一个特定标识，信徒们在名字中加入此字以表明自身信仰。类似的还有“道”“昙”“灵”“僧”等，当然这些并都是五斗米教的标记，但是作用是相同的。
由于是宗教信仰，所以不用特别避讳，祖孙共用一字也是常见的事。虽然主观上，世家大族可能没有这种借由宗教信仰突破单字名限制、突破避讳限制的想法。但从客观情况来看，这是一种时代的必然。
虚词起名优势
类似于“之”这样没有完整意义，但又能造词或组句的字都可以称为广义上的虚词。除了“之”以外，类似的字还有：子、亦、若、然、何、则、以、乃、其、兮、尔、也、者、何、乎、且、所、为、焉、于、与等。
使用虚词起名，最大的好处就是虚实相生，刚柔相济。说起来好像有点虚，举个例子就很好理解。比如曹植字子建，如果直接用“曹建”，则显得直白无趣。改用“曹子建”，不仅增加了音韵和结构上的美感，而且意义上也显得更有内涵。类似的杜甫（字子美）、王勃（字子安）、苏轼（字子瞻），我们比较一下“杜美”和“杜子美”、“王安”和“王子安”、“苏瞻”和“苏子瞻”，虚词取名的优势一目了然。
而且虚词起名一直是中国人最喜欢的取名方式之一，根据有关部门公布的数据，2019年中国新生儿中，男性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是：浩宇、浩然、宇轩、宇航、铭泽、子墨、梓豪、子睿、子轩，女性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是：一诺、依诺、欣怡、梓涵、诗涵、欣妍、雨桐、佳怡、佳琪、梓萱。其中“子”“梓”“依”等字，都可以看做虚词起名的变形，由此可见虚词起名的魅力。
虚词起名方法
因为虚词本身并无完整意义，所以虚词起名也没那么多花招可讲。直接选择合适的虚词，加上自己想要的有完整意义的字即可。读起来顺口、写起来流畅，就是一个不错的名字。下面针对几个比较常用的虚词做一个简单的说明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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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子**
“子”应该是中国人起名最爱用的字之一，因为它既有下一辈的“儿子”之意，又有老子、孔子、孟子等圣贤老师加持。由于爱用的人很多，所以与之同音节的“梓”、“字”、“自”也变得流行起来。
虽然用的人多，但“子”“字”“梓”“自”确实是起名的上上之选。适合放在名字中间，末尾叠加想要的字即可，在使用上并无特别的限制。这方面的好名字有：章子怡、陈子昂、曾子墨、张子健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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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之**
“之”可以做“的”讲，也可以做“到”讲，单用意义不大，连用则可收到奇效。更重要的是，它放在名字中间，或者名字末尾都很和谐，可以说是一个“万能词”。这方面的好名字有：胡适之、毛润之、张之洞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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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若** “若”字有“好像、类似”之意，并且音韵和谐，是用来起名的上佳之选。同样的，它放在中间或末尾都可以，对位置没有特殊要求。典型的好名字有：周芷若、郭沫若、李若彤、英若识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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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以** “以”字有“用、依、因”之意，可以用来表示目的。最佳位置是放在中间，末尾接期许之词。典型的好名字有：茅以升、厉以宁、柯以敏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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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兮** “兮”字本是文言助词，相当于现代的“啊”或者“呀”，本身并无意义。但是因为是文言文常用字，天然带有一种高级感，并且音韵和谐，用来起名是非常不错的选择。典型的好名字有：杨若兮、周传兮、张兮沐、林兮悦等。
上述几个字是起名中比较常用的虚词，还有亦、然、何、则、乃、其、尔、也、者、何、乎、且、所、为、焉、于、与等。这里不再赘述，感兴趣的家长可以自行选择使用。
需要注意的是，由于虚词备受喜爱，因此直接使用可能出现重名过多的情况。如果担心这个问题的话，建议使用虚词的谐音字进行替换，比如“子”换成“梓、字”，“之”换成“至、知”，“若”换成“偌”，“以”换成“一、义、宜、益”，“兮”换成“西、希、溪”等。这样就可以在保留音韵美的同时，降低重名的概率。
虚词起名案例
有位张姓朋友，自小就是文言爱好者。大部分学生唯恐避之不及的“之乎者也”全文背诵，他却甘之如饴。根据他的说法，背这些文章，就像唱歌一样，能让自己心情愉悦。即使毕业工作以后，他也时不时会找出几篇文章全文朗诵一遍，以此缓解心中的压力。
等他生了女儿，就来找我一起商量，看看取个什么名字合适。中心思想是，一定要有文言文的感觉。经过讨论，我们最终确定了三个还不错的备选：
- 张之若：源自“安之若素”，寓意以平常心对待人生，无论经历什么，都能安然度过；
- 张兮言：谐音“惜言”，寓意注重内心修养，谨言慎行，平静度过一生；
- 张悠然：源自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，寓意以一种淡然的态度面对世间万物；
最终，经过与家人商量，选择了“张悠然”作为女儿的名字。
